第71(2 / 2)
得衣不蔽体,浑身是血,可无论他怎么骂,怎么打,旁人怎么劝,二姐对于奸夫是谁,始终闭口不言。她仿照二姐的笔迹,悄悄命侍女给军校送去一封信。她在赌,赌二姐有没有看错人,也赌这世间究竟有没有真心。若那军校收了信,畏惧国公府权势而连夜出逃,那便是二姐识错了人,她会去劝她迷途知返。最终,是她赌错了。
那名军校当日便找上了门,肉袒负荆,跪在薛府门外,求娶二姐。结果可想而知,父亲险些拔出剑杀了他,幸被人拦住,最终只是打了他八十脊杖,将他扔进马圈里等死。她去探望养伤的二姐,她背上全是鞭子抽出来的伤痕,只能趴在榻上,脸颊处顶起来两个包,是在吃糖。“玫瑰粽子糖。”二姐打开纸包,给她看里面色泽瑰丽的糖,“他知道我爱吃,特意带过来送给我。”她垂眸看着那糖,知道这是市井小贩卖的糖,价格低廉,制作粗糙,因颜色艳丽,她上街时曾注意过,母亲从不允许她吃这类东西,二姐是国公府的姑娘,自小锦衣玉食,可她却含着糖,脸上透着难以言喻的幸福。她不理解。二姐看出了她的困惑,笑问:“有人特意为你买过糖么?”“嬢嬢说,糖吃多了会坏牙。”她一板一眼地回答。二姐唇角勾起,露出一个嘲弄的笑,对她说:“三姐,你这辈子,日后或许会位至皇后,成为国朝最尊贵体面的女子,但你一定不会过得有我幸福。”她依然没有说话。翌日,伤得连床都下不了的二姐不知去向,与她一同消失的,还有马圈里那位军校。他们私奔了。父亲气得大病一场,将二姐的生母逐出府,宣布二姐从此迁出族谱,不再认她这个女儿。母亲得知了她派人私下联系军校的事,将她狠狠责骂了一通,罚她跪在院中抄书百卷,闭门自省。时光便在日复一日的抄书中流逝,渐渐的,她及笄了,也到了可以议亲事的年纪。当朝太子与她相差十八岁,早已娶了太子妃,但母亲还是带着她参加各式各样的宴会。她也曾隔得远远地,见过太子几面,只可惜他从未注意过她。太宗育子异常严厉,太子时任开封府尹,政事繁忙,稍微有哪处做得不对,便会被太宗当着众臣的面毫不留情地责骂,即使偶尔应邀赴宴出席,也甚少有开怀的时刻,总是眉心紧锁,一副满腹愁绪的样子。众皇子中,倒是宣王殿下格外引人注目一些。他容貌俊美无俦,品性疏朗温煦,又素来怜香惜玉,常着一袭月白长袍,腰间别一管短笛,无论是联诗或是作词,弈棋还是丹青,无一不会,无一不精,时常引来席上众人的赞叹不绝。比起苦大仇深的太子来,他倒是更像闺阁女子梦中期待的那类良人。只可惜,他此生注定与帝位无缘,也与她无缘。谁知世上的事偏是那么巧,祐安七年,太子疯魔,靖王暴毙,那个几乎不可能成为九五之尊的人,偏偏成了最后的赢家。七月,宣王生辰,她随母亲前去庆生。眼下还处在靖王丧期,京师士庶百姓家中都不可有大型宴席,太宗却特许宣王cao办生辰宴,这无疑代表了政治上的一个风向,说明今上欲立三殿下为储君一事,多半不是朝中大臣捕风捉影,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。宴席上,侍女不慎弄污了她的衣裙,她前去王府厢房更衣,出来时,已不见了侍女的身影,无人替她带路,她最终迷失在宣王府的后花园里。她站在树下,想起母亲平日的严厉,害怕得哭起来。薛三娘子这一年才十六岁,远没练就出日后一番不动声色的本领,这时她还是个因为找不到路,担心不能及时返回到宴席上,会被嬢嬢责骂而吓得掉眼泪的小姑娘。“你哭什么?”层层叠叠掩映的绿叶间,忽然探出一张年轻姑娘的脸,将她吓得不轻,打了个哭嗝。她抬起头,直愣愣地看着树上的人,忘了说话。这是薛蘅 蘅芜(二)出嫁那日, 薛蘅在喜房中枯坐了一夜。待红烛燃尽,烛泪积满烛台,那位本该揭下她盖头的夫婿, 始终未曾出现。侍女抱琴特意替她打探来消息, 得知宣王殿下昨晚是去了那位的院里, 那位还不许殿下进, 他在院中站了半夜,才被人偷偷放进去。“殿下如此偏爱李氏,连您的洞房花烛夜都……娘子,您这日子今后可怎么过呢?”抱琴心疼她, 难过地流下泪来。她对着菱花镜描完最后一笔眉, 淡淡道:“能如何过呢?就这么过。”婚后三日, 她都没有见到赵從一面,直到回门那天, 在马车上,她才真正与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见到了面。“管好你的婢女。”他远远地坐着,手中拿小刀削着一块木头, 应当是要送给李氏的小玩意儿, 他刻得十分认真, 头也不抬地警告她:“若再教本王得知, 你手下的人探头探脑地靠近婉娘的院子, 打听她的消息,便别怪我将她发卖了。”她一怔, 许久才垂下头, 低眉顺目答:“是。”回门宴上, 赵從表现得很得体, 给她夹菜倒酒, 低头在她耳边温声私语,看上去就像个温柔体贴的新婚夫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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